第3章

18

活动着手腕走出卧室。

正巧对上了妈妈惊魂未定的眼睛。

我心平气和打招呼:「早啊。」

妈妈一个深呼吸,看得出来,她被我刚刚闹出的动静吓得不轻。

可谁在乎呢?

反正我早就打定主意,绝不再受半点窝囊气。

不是爱锁门吗?那我就把门砸烂,光砸门不够,他们要再敢锁我,我就把窗户也砸了。

实在不行,我还可以有样学样,直接报警说他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。

你有张良计,我有过墙梯。

闹腾呗,反正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。

「秦昭!你怎么敢、怎么敢!」

妈妈指着我,看上去像是快被我气出羊癫疯了。

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,此时的她一双眼睛满布红血丝,好像快要滴下血来。

「有什么不敢的?」

我按着肩膀走到餐桌旁,顺便扫了眼桌上摆的早餐。

别说,还真挺丰盛的。

也不管这些早餐到底是给谁准备的,我坐下直接开吃。

等我吃个差不离时,头发乱糟的爸爸从主卧走了出来,大概是没看到我吧,他刚出门就嘟嘟囔囔问。

「刚刚那是什么声儿?好端端给我吓一跳。」

妈妈再次指向我,恶狠狠道:「还能是什么声儿!你看你那好闺女!」

听到这话,爸爸瞬间扭头朝我看来,眼神是跟妈妈如出一辙的愤懑。

「大早上的,你又闹什么闹!」

19

我闹?

别笑死个人,要不是他们不长记性又把我锁起来,我犯得着拿椅子砸门?

还怪累的。

没搭理暴跳如雷的爸爸,吃到心满意足后,我才起身来看向他。

「早上好,我去睡回笼觉了。」

才七点半而已,既然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再睡会儿。

谁知我刚走没两步,爸爸突然平地一声吼:「小王八羔子,你给我站那儿!」

我笑了:「我是王八羔子,那你俩是什么?老王八蛋吗?」

爸爸不嫌手疼似的,把桌子拍得震天响。

「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?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!」

一大早火气就这么旺,长此以往下去,身体可怎么办啊。

我转向爸爸,双眼直视他,笑容满面。

「当然是您和我妈的言传身教啊,之前我爷爷奶奶刚去世那两年,你们不也总在家骂他们吗?我是你们亲生的,肯定得上梁不正下梁歪嘛。」

爷爷奶奶操劳一辈子,就因为去世前把大半财产都留给了从病中伺候到他们去世的女儿。

爸妈有事没事就要在家大骂特骂爷爷奶奶没良心。

情绪要多激烈有多激烈。

言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。

爸爸彻底说不出话了,甚至顾不上吃早饭就脸色铁青出了门。

至于妈妈,她之前最拿手的招式就是阴阳怪气,现在有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她也只能退避三舍。

目送爸妈出门上班,我心情愉悦地回屋睡回笼觉。

发个疯,感觉空气都变清新了。

20

相安无事的一周过去。

鉴于他们没再逼逼赖赖,我也就没再发疯。

但或许是我太过平静,让他们产生了我变「正常」的错觉。

这天,刚吃过晚饭,妈妈把手机推到我面前,屏幕里是一张照片。

「这是我同事陈阿姨给你介绍的。」

我瞅瞅照片,又抬头瞅瞅她。

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?

一眼没看我,妈妈继续说着:「别看人家年纪大点,可人们都说年纪大点才知道照顾人,而且人家年前刚被提拔当了科长,听我同事说脾气也是难得一见的好,而且她都问过了,如果真成了,人家可不会吝啬彩礼,少说能给20万,左右你最近也是在家闲着,不如去见见?」

说到最后几个字,她才心虚地抬头看向了我。

我低头看照片。

年纪大「点」?照我看,照片里这人怕不是得有40了。

倒不是对40岁往上的年纪有什么意见,但我今年也才22,如果不是真爱,我吃多了撑的找这个年纪的?

我看看照片,又看看笑容虚伪的妈妈,看看笑容虚伪的妈妈,再看看照片。

最后,一口答应。

21

第二天上午,我就见到了这位虽然年纪大但会疼人的相亲对象。

比起之前黄阿姨介绍的那个憨批。

这人看起来确实要正常一些。

当然,这只是在他没开口的前提下,等他金口一开,我才知道我错得离谱。

「不是我说,像你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,千万不能总想着偷奸耍滑,更不能抱着靠结婚一步登天的念头,不然总有你们吃亏的时候,话说回来,我听介绍人说,你跟你父母之间似乎有点矛盾?」

我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。

对方立马来劲儿了。

「那我少不得就要说你几句了,父母是什么?那是生你养你的恩人,咱们做人儿女的,哪怕物质方面给不了父母太多,精神方面也一定是要让父母满足的,况且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,哪里能懂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又是假意?」

「唯有父母!这个世界上,最爱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父母,你可以不理解,但绝不能做任何忤逆他们的事情,当然,我现在对你说这些,你或许还是不明白,毕竟你还太年轻了,但没关系,等咱们结了婚你生了孩子,自然就能明白他们的一片苦心了。」

这才没说两句话呢,就把自己放在我未婚夫的位置上了?

还一口一个「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」,怎么,年纪小就一定代表我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了呗?

相亲对象喝了口浓茶,换了个姿势继续对我说教。

「说起工作,」他露出嫌弃的表情:「我听说,你之前想找的工作是市场…市场什么来着?」

我好心好意提醒他:「市场营销。」

他拍了下桌子,瞪圆了眼。

「对,就这个什么市场营销,这不跟那个传销一个路子吗?说白了就是骗人,小小年纪不说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往前走,怎么就一门心思想去搞诈骗呢?别说你爸妈不同意,我肯定也是不会同意你这么胡来的。」

「你年纪小不懂,这个社会乱得很,就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最容易上当受骗,别人几句好话就能把你们哄得团团转,得亏你爸妈当初让你回来了,不然就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丫头,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呢。」

我这人呢,不是听不了别人说教。

但那些人之中,肯定不包括这个爹味都快溢出来的中年男人。

22

对方说得口干舌燥,我听得脑袋发昏。

等他终于喋喋不休讲完了他的长篇大论,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。

决定吃什么之前,对方顿了下,装作不经意地问:「对了,今天这顿饭,咱们是AA对吧?」

我:「……」

难为他了,市场营销都不懂,竟然还知道AA。

我含笑点头,懒得跟他计较这些。

毕竟,虽然已经聊到了饭点,我却没正打算跟他一起吃饭。

不为别的,我怕让他给我气饱了。

「不好意思啊,今天这顿饭大概没时间吃了。」

我觉着我态度还算温和,谁料,话音还没落下呢,对方直接急了。

「什么意思?别跟我说什么你还有事,谁家事儿非得赶着大中午去做?我今天为了跟你见面,上面领导、下面员工的邀约我推了不知道多少个,你现在跟你我说你没时间跟我吃午饭?」

「我这人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,你如果今天走了的话,那咱们这事儿可就没戏了,你好好想想吧,别过后又要后悔,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,最喜欢朝令夕改了吧?」

我:「……」

这就是所谓的,难得一见的好脾气?

那还真是我少见多怪了。

我依旧微笑着:「不是有事儿,是我在慎重考虑之后,认为我和你不太合适,所以这饭就没必要吃了,我并不想给自己添堵。」

对方显示一愣,随即老神在在往后头一靠,满眼写着——

「小丫头片子,还想跟我玩儿欲擒故纵那一套?」

我深呼吸:「王科长,您是姓王对吧?你说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,怎么还听不懂人话了呢?我都直说不跟你吃饭是不想给自己添堵,您还跟那儿乱七八糟地想什么呢?好好说话你偏不听,非得让我把难听的话怼你脸上才知道什么意思呗?」

23

气定神闲的相亲对象,霎时变了脸色。

之前妈妈说,他年前刚被提拔当了科长,大约也有段时间没被人这么直白的怼过,一时间居然没能立马骂回来。

乘胜追击,我继续有话直说。

「出来跟年轻人相亲前,麻烦你也搞搞清楚,年纪小也不意味着脑仁儿小,也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吃得下,另外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,市场营销,简而言之就是指企业发现或发掘准消费者需求,让消费者了解该产品进而购买该产品的过程,你年纪大了不懂我理解,但不懂就别硬装懂了好吧?不然你脸上不好看我也尴尬。」

相亲对象大约是真气着了,搁在桌子上的手张张合合,看起来像是想砸个什么东西。

但外面毕竟不比家里,纠结半天,他还是选择单纯握拳。

「这就是你的家教?」

憋了半天,憋红了脸也就憋出这么一句。

对方气得要命,我却差点儿被逗笑。

「对呗,这就是我的家教,我家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上梁不正下梁歪,以及我妈安排我跟你相亲,也不是觉得你这人有多少,纯粹就是看上了你现在的科长身份以及那20万彩礼而已。」

一句话,说得相亲对象鼻孔呼扇呼扇,似乎要喘不过来气的样子。

好不容易出趟门。

不是笑话年轻人不知道社会险恶吗?

我今天就让他领教一下,什么叫真·社会险恶。

「你也真是的,彩礼有多少这种事儿,少说得放到感情差不多的时候再说吗,这才相亲呢,就急吼吼把你准备20万彩礼的事儿公之于众了,这么一来,哪怕最后真相成了,你怎么知道人家女孩是奔你来的,还是奔钱来的?」

「还有,以后也别上来就摆出一副说教人的嘴脸,人家来找对象的,不是来给自己找爹的,都这么大年纪还结不了婚,与其怨天怨地怨女方,不如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。」

啊,舒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