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第4章

林慕挽瞬间仿佛被人扔进了冰窟,她一言不发,死人一般木然地看着男人杀意凛然的面容。

有那么一瞬间,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,告诉他。

她很快就会死去,他就要如愿以偿了。

但最终,还是作了罢。

她甚至能够想象到,他会以怎么样冷漠嘲讽的表情看着她,再冷笑着扔下一句,“真是报应。”

又何必自取其辱呢。

“那你恐怕要失望了,我当然要好好活着。”

林慕挽艰涩苍白地扯了扯唇,泪意颤动地望着他,“只要我不死,你就别想名正言顺地娶陆微蓝回家,我不好过,谁也别想好过。”

瞧瞧!

这女人伪装温顺无害的戏码,终于演不下去了!

“你既然要玩,那我就奉陪到底!”

穆珩砚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他嘲讽地勾了勾唇畔,讥笑她的不自量力。

“陈妈!”

他忽而提高了声音,怒不可遏地厉声吼,“把她给我赶出去,从今往后,锦苑不准她踏进半步!”

“穆先生,使不得啊。”

陈妈惶恐为难地走上前,她不忍心地看了林慕挽一眼,硬着头皮劝道,“天色已经很晚了,外面还下着雨,少夫人一个人......”

然而,还不等她把话说完。

“陈妈,你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!”

穆珩砚幽冷如潭的眸子微微眯起,声音冰冷,没有一丝温度,“还是说,你想跟她一起走?”

闻言。

林慕挽绝望无力地闭了闭眼眸,一滴泪,从她清削的脸颊划过。

又重重地砸进地毯里。

消失无踪。

她一言未发,转身就往黑夜里走去,纤细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,宛如疾风里仍旧坚韧的竹。

擦肩而过的那一刻。

林慕挽恍惚记起,四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他在家宴上跟穆父摊牌,说这辈子非她不娶。

结果没有半点意外。

穆父那样久居高位的权威者,怎么可能容忍被自己的儿子忤逆,一声令下,毫不犹豫就给了他一顿家法。

那一次,他带着满背的伤口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,几乎丢掉半条命。

但现在。

她竟然开始有些想不起,当初,两个人为什么要那样不顾一切地在一起。

夜色沉寂,身后巍巍的大门被人关上。

林慕挽单薄的身影不禁微微颤了下,她就这么被赶了出来,如同丧家之犬一样,看上去滑稽又可悲。

疼。

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似的!

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药瓶,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不厚的毛衣,剧烈的疼痛迅速麻痹着神经。

“少夫人,请等一等。”

身后紧闭的大门,忽然被人轻手轻脚打开一条缝隙。

陈妈怀里抱着一件棉衣,赶忙跑到她身边,“天气这么冷,您穿这样少可是要冻坏身子的。”

“......谢谢您。”

林慕挽哽咽的嗓音喑哑到了极点,她僵僵站在原地,任由陈妈将那棉衣裹了上来。

“您别这么说,这都我应该做的。”

陈妈微微红着眼眶,将一把雨伞塞进她掌心,“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,穆先生他......总会想明白的。”

她认识林慕挽不是一天两天,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坚韧的孩子。

毕竟,长在那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,还能有着这样善良纯粹的心思,那要多难得啊。

林慕挽悲戚沉默地垂着眼眸,再抬起,那一双琉璃般清泠的眸子里,竟看不到半点光芒。

“陈妈,您赶快回去吧,别因为我受到牵连。”

陈妈连忙擦干眼泪,拿出一个纸信封,“这是我趁乱替您收起来的,穆先生他不知道。”

信封里,是一枚男款戒指。

是他们的婚戒。

属于穆珩砚的那一个。

他曾经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戴在手上,跟全世界宣布他们相爱。

如今,却当成垃圾一样,恨不得踩进泥里。

林慕挽紧紧攥着那一个信封,她手指轻颤,从棉衣口袋里摸出药瓶,混着眼泪吞下了两颗药片。

苦味在喉咙里慢慢散开,药效却迟迟没有跟上。

她头疼,疼得浑身冷汗,连站都要站不直。

深夜的锦苑,宛如一个被城市喧嚣孤立的幽境,长长的盘旋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
初冬的风从耳畔刮过,撕扯着路边的梧桐树枝,发出鬼魅一般嘶鸣的响动。

林慕挽单薄的身影在雨雾里显得渺小无比,她撑着雨伞,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水洼。

然而,就在拐角处。

一个衣着褴褛的流浪汉从路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,他手里拎着酒瓶,浑浊昏黄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。

“呦,美人儿,要去哪里啊?”

林慕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,她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,赶紧折身就往回跑。

可一回头才发现。

她身后,不知道什么时候,已经站了两个同样衣着破烂的流浪男人,举止轻佻地冲她吹着口哨。

“你们要做什么?”

林慕挽清俏的脸颊上顿时苍白一片,她怕得要命,却还是强装镇定地不让自己乱了阵脚。

一个脸上横着道长长刀疤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,他踩着脚上沾满泥泞的鞋子,向她走近。

“这黑灯瞎火,孤男寡女的,你说我们想要干什么?”

他不怀好意地奸笑着,露出一嘴黄牙,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下水道一般的腐臭味。

林慕挽拼命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,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去。

“几位大哥,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,您要是需要钱,我身上的钱,您都拿去。”

她竭力放轻了声音,尽量地拖延时间,手指颤抖着伸进棉衣口袋,眼看就要碰上紧急呼叫的按钮。

其中一个男人却眼尖地看到了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亮光,扯着嗓子大喊,“大哥,这女人在报警!”

“臭娘们,找死!”

刀疤男霎那间脸色大变,狠狠啐了一口唾沫,“敢跟老子玩心眼,看我今天不弄死你!”

林慕挽用力将手里的雨伞扔了出去,重重砸在刀疤男的脸上,然后她不管不顾,拼了命地往前跑。

却不料,雨水瓢泼,模糊了视线。

她毫无防备,踩上了几块长满青苔的鹅卵石子,脚下猛然一滑,整个人惨烈地往前摔去。

膝盖着地,细碎石子瞬间嵌进血肉里,疼得钻心。

但她不能停,更不能落在那些人手里。

林慕挽半点也顾不得,她咬着牙就要重新站起来,后背却骤然一沉。

她身后,刀疤男纵身一个飞蹬,狠狠踹在她单薄的后背,他看起来有些功夫,又用足了力气。

林慕挽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挪了位置,纤细的身影在雨雾里重重倒了下去,跌在路边的脏污泥水里。

“**,跑,我让你再跑!”

刀疤男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,沾满泥淖的胶底鞋用力踩在她脸上,又恶狠狠地碾了碾。

紧接着,雨点般的拳头,密密实实地砸在她身上,他们又踢又打,嘴里还骂着脏到极致的诨话。

她哭喊,求饶,但对方根本不为所动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就在林慕挽以为自己肯定要死掉的时候,远处有一道车子灯光隐隐亮起。

“大哥,好像有人过来了。”